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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未來，22歲的女孩鞏慧玲有很多期待，但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成為人魚小姐，韓雪和侯利苗也一樣，實際上到現在為止，她們三個甚至從沒有見過實實在在的大海，沒有被海風吹拂過臉龐，也沒有被浪花親吻過腳踝。出生在內陸城市安徽阜陽的三個姑娘，怎么也無法預料到她們命運中會有這樣一個奇異的拐點。

同樣對此事始料不及的是中年男人儲繼勇，但他又是始作俑者。老儲養了幾條魚，他把自己家魚缸里的魚拍照在微信里發布，不過是想得瑟一下，不料有朋友看見，便請教如何養魚，他硬撐著裝懂，朋友就求助幫買魚，吹了牛只好兌現，去買魚的路上，儲先生突發奇想，一千多萬人口的阜陽竟然沒有專門觀賞魚的地方，這既是個商機，也有公益性。他說，干脆我就搞一個海洋館，讓極少見到海魚的阜陽老百姓看個夠，也順便讓孩子們了解海洋世界，還填補了當地的文化空白。儲先生天性爽快，又在商海里打拼多年，是職業創意策劃人，有經驗和資源優勢，他說干就干，馬上展看調查論證，然后項目申請、選址租房、籌措資金等等齊頭并進，并從上海請來設計師，一個星期后 項目就進入實施階段，不到八個月，阜陽就有了自己從沒擁有過的海底世界。當然過程中遇到了很多難以想象的困難，但在儲先生看來，決心和努力比困難強，實現夢想不能等不能拖，要盡快變成行動。

儲先生的突發奇想改變了一座城市的文化風景，也改變了幾位姑娘的命運。海洋世界開業前，需要招收一批員工，其中水下舞蹈表演人員最難找，要求人魚小姐必須既會舞蹈又懂水性。這畢竟是阜陽從古至今從沒有過的職業，其中的各種風險和困難誰也不知道。阜陽師范大學舞蹈專業馬上面臨畢業擇業的鞏慧玲等同學看到了招聘啟示，女孩子們嘰嘰喳喳議論起來。雖然阜陽地處淮水流域，河汊縱橫，但她們幾個居然都不會游泳，也許曾經看過的安徒生童話《美人魚》還留存著美好的記憶，更重要的是一種嶄新職業對年輕人的召喚，而且由于職業的難度，薪水也不菲。幾個姑娘決定抱團一試，她們報了名，怕家里人擔心，也沒敢征求意見。

人生充滿了偶然性，很多事情難以預判。本來不會游泳的鞏慧玲、韓雪、侯利苗等姑娘并不具有絕對的競爭優勢，但報名者中善游善舞的幾乎沒有，只好先選擇善舞的，鞏惠玲、韓雪、侯利苗等四位姑娘成為了幸運者也可以說是挑戰者。她們提前一個多月開始水下訓練，不僅要學會普通游泳，還要掌握無氧潛泳，同時要在潛泳中展示優美舞姿，也就是要成為一條看起來像常年生活在水中的美人魚。這事就算孫楊和寧澤濤來干，也得現學學舞蹈吧。

沒有辦法，既然選擇了，就要去承受，那時候姑娘們幾乎每天泡在水里，努力把自己變成一條魚，這可不容易，挨嗆喝水是家常便飯。也許多年的舞蹈訓練身體柔韌有利于游泳學習，再加上她們用心揣摩和不服輸的勁頭，姑娘們很快基本掌握了水下舞蹈表演的規律。開業那天她們第一次正式表演，現場人山人海，她們在水下透過目鏡看見了歡呼喝彩的人群，許多年前跟著少兒輔導老師練功的時候，她們就曾夢想有一天站在舞臺上迎接鮮花和掌聲，為此她們從少年一直追夢到大學畢業，沒想到畢業后的第一次演出是在水下，她們聽不見水箱外的掌聲與喝彩聲，但她們卻感受到了實現夢想的快樂，她們屏住呼吸，把最美的舞姿展現給大家，每一次換氣，都幾乎到了生理極限，訓練中經常挨嗆的經歷也偶爾還會重現，好在他們已經熟悉了咸澀的海水滋味。伴隨著抒情的音樂，她們的尾翼和手臂劃出優美的弧線，許多小朋友很自然地想起了善良勇敢的美人魚，時間一久，水箱里的魚們和人魚小姐似乎都有了默契，摩肩擦踵，互相配合，渾然天成，水下的舞蹈也經過精心編排，有情節和高潮，過程飄逸，造型靚麗……幾位從沒見過大海的姑娘，用她們的藝術勞動為我們編織出一個大海中的童話世界。我就是在那一刻燃起了去了解他們的愿望，過去我拍過很多工人農民等各類勞動者，但人魚小姐我還真沒采訪過，她們也是勞動者啊，只是這門職業人很少，一千多萬人口的阜陽，只有四個人干這行，方圓200公里內只有這一個海洋館。我馬上找到負責人儲先生，表達了我的想法，沒想到對方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因此有了這個專題。

在兩次表演的間隙我找到她們，姑娘們一開始比較拘謹，我告訴她們，人類比猿猴更早的祖先是水底生物，她們實際上是回到了老祖宗們生活的地方，她們先是吃驚，接著都笑了，談話變得容易。其實鞏慧玲她們是邊學邊干的，技藝一點點提高，其中的樂趣自然是成功的表演，但苦也是蠻多的，比如每天下水4到5次，每次上來都要用淡水洗澡，頭發還沒干又要下水了，頭發天天濕著。洗澡本來是件快樂的事，但每天洗4、5次就成了痛苦，皮膚被咸水和淡水輪番浸泡10次左右，很不舒服。鞏慧玲曾經請父母來看自己的表演，母親看了很擔心，總覺得水下不安全，希望她改行，幸虧父親還算支持，韓雪和侯利苗怕父母反對，至今都沒敢對家里說。我問她們，男朋友什么態度？沒想到三個人都臉紅著說還是單身，也是，她們才22歲，一切還早，還有很多希望在等著她們呢。

說到未來，鞏慧玲希望將來自己攢點錢，開個有品位的小店，最好經濟上能略有富余，不讓父母再打工了。韓雪有個與明星一樣的名字，她最喜歡的是現代舞，可以說是酷愛，她希望有一天能考上研究生，到北京或者上海這樣的大城市繼續學習現代舞，表演現代舞，并以此為終生職業，如果將來不能跳了，就培養青少年，當舞蹈老師。侯利苗更像賢妻良母，她就想將來有個好家庭，丈夫不必大富大貴，人好就行，最好家與父母挨的比較近，逢到假節日，一家老少開車出去旅游，其樂融融。她們的父母都是普通的打工者，她們都或多或少有過留守兒童的經歷，經過兩代人的努力，她們終于進城上大學，并在城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從這個角度來看，她們是幸運的，她們的夢想其實也不是特別高大上，真希望她們都能如愿。對于當下的職業，她們認為有苦有樂，現在說厭煩或熱愛還早，畢竟才干了5個多月，她們也知道人魚小姐是年輕的事業，吃青春飯，不能干一輩子。他們是普通的女孩，只是因為機緣巧合，成為了不那么普通的美人魚?，F實就是這樣，有機會，也充滿了挑戰，很可能也有變數，未來只能是邊走邊看吧。

阜陽的很多河汊最終都通向了大海，但這個地方似乎始終遠離大海，在當今時代，大海里的魚類也終于來到了阜陽，拉近了阜陽與大海的距離，魚類和鞏惠玲她們扮演的美人魚每天都為這里的孩子們展現著一個美麗的海底世界，人們在驚嘆之余，很可能會增加對大自然的熱愛，甚至可能會點燃一些孩子心中新的夢想，這多好啊，只是辛苦姑娘們了。

韓國有一部電視劇《人魚小姐》，講的是一個復仇的故事，我記錄的人魚小姐與復仇無關，她們只與夢想和奮斗有關。

我還希望能把安徒生童話《美人魚》的結尾改一下，不是美人魚犧牲自我，而是讓人魚公主和王子經歷磨難，終成眷屬。

    愿阜陽的幾位人魚小姐，平安快樂，心想事成。

↑這是一個魚類的世界。

↑她們也像一種魚類。

↑比魚更漂亮。


↑表演需要各種造型，她們像花樣游泳運動員那樣也要帶鼻夾，防止水灌進鼻腔。


↑侯利苗。

↑侯利苗和韓雪。

↑鞏慧玲。

↑趙娟。這位姑娘采訪時不在，所以沒有沒有了解她的情況。

↑舞蹈有單人、雙人和三人幾種。

↑侯利苗和趙娟。

↑鞏慧玲和侯利苗的雙人表演。

↑這條看起來挺嚇人的大魚其實很溫柔。


↑海龜與她們已經很熟悉。

↑鞏慧玲和侯利苗準備再次下水，她們每隔兩小時左右表演一次。

↑美人魚的尾部，內藏腳蹼。像安徒生童話中描述的那樣，她們無法在路上行走。

↑現場觀眾等待表演開始。

↑平時比較害羞的侯利苗在水下卻格外矯健。

↑鞏慧玲侯利苗配合默契。

↑鞏慧玲。

↑鞏慧玲。

↑侯利苗。

↑韓雪。

↑從左至右，韓雪、侯利苗、鞏慧玲。

↑一次表演結束，侯利苗和鞏慧玲。

↑鞏慧玲特別開朗，她嫌自己有點胖，其實挺好的。

↑從左至右，鞏慧玲、韓雪、侯利苗。她們三個是大學同學。

↑當天表演結束，姑娘們在旁晚最后的陽光里晾曬自己的人魚服裝。